【维灵】北平往事



“打倒一切反动派,打倒资本家。”门外日夜彻响的喇叭声叫嚣着让席维安交出易钟灵,也严重影响到二人的休息。席维安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,跑出去跟人理论多次,在一次被气到心脏病之后 易钟灵就不让他去了。


“册那,他们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呢。”席维安在家里转来转去,转得易钟灵头昏。


“坐。”她拍拍身旁的空位,让他坐下。这件事是始末就是随着十年的大爆发,他们盯上了戎马一生的席司令,盯上了他的妻子——易钟灵。


他不愿夫人受委屈,可是门外站着的年轻人比他有精力,他一张嘴怎么也说不过。


“莫气维安,我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。”又何止是自己这里,现在哪哪都是着火的样子,又正是如日当天,谁能奈何得了他们。


易钟灵挽着他的胳膊靠上去。从上海搬来北京后,日子虽不富裕,但两口子也是过得有滋有味。


生了一对双胞胎,哥哥叫易弘宇,妹妹叫做席语岑。都是哭得老泪纵横的老父亲连夜翻词典给取的。他的原意是两个孩子都姓易,但易钟灵坚持两个孩子都姓席。他拗不过妻子,只得找个折中的办法。让小的跟自己姓。名字一事妥当,席维安当即打电话回去上海告诉他们易钟灵生了。


也不知是不是信号原因,传到后面就变成席维安和易钟灵领养了一对儿女。他看着自己亲生却被说成是领养的儿女哭笑不得,也没有去管了。因为他要照顾坐月子的夫人。


席维安拢了拢,使得两人靠得又近了一些。易钟灵畏寒,从生完孩子后更甚,刚入秋便秋衣秋裤都要备好。手也是常常冰冷,捂好久才能回暖。


他劝过钟灵,不然就搬去香港吧。那边的气候也比这北京好。


可是易钟灵却说,习惯了,不想再搬了。


“夫人,晚上想吃什么?”


差点忘了,席维安现在也是闲人一个。


“面拖蟹吧。”


“好。”


两人依偎在一起,和无数个从前一样。听着彼此的心跳。


易钟灵想起了很多很多他们之间的故事,想到了儿子因为自己受到打压,连还在上学的语岑也没能放过。她不愿意这样,可是出身她没法选择。易钟灵其实也闹不明白,这场轰轰烈烈的十年,到最后该要怎么收场呢。


她抚过席维安满是皱纹的脸庞,时过境迁,他们相伴还真到了白头。眸子里尽是不舍。“维安,嫁给你是我的幸事。”


“能娶到你,才是我席维安的幸事。”席维安抓住她的手,两人相视一笑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


入夜,席维安早已睡熟。她轻手轻脚下床,从衣柜里翻出当年的旗袍穿上。回头看了一眼席维安,决然离去。


他习惯性的翻身,往另一边摸去。已经没有温度的身侧让他心里莫名一慌。


“钟灵?”他还以为夫人是去厕所了。


揉着眼睛打开床头灯,拿着手电四处寻找。“钟灵?”


在家里没找到,席维安突然发了疯一样跑到北运河。在河边,找到了易钟灵的拖鞋。


他瘫坐在河边,望着波澜的河面。


易钟灵体面了一辈子,临了临了,用了最不体面的方式离去。


经过一夜打捞,盖着白布的尸体在席维安面前。他颤抖着手,最后还是没有掀开布见她最后一面。


真傻啊你,易钟灵。真是傻。都生活了一辈子了,都到老了,我怎么会怕你拖累。


我席维安护了一辈子国,最后却护不住自己的妻。守了一辈子易钟灵,却没能守住她最后的体面。


席维安啊席维安,你真真没用。


席维安见到儿子匆匆赶来,他什么也没说。转身离去。


易弘宇搂着哭到崩溃的妹妹,他模糊的视线里父亲的背影,像是一下子被抽去所有力气,只剩下一副躯壳。


苦了钟灵了,连葬礼都不能大办。在家里客厅设了个小灵堂,钟秀早早赶来,同样红着眼睛站在旁边。


席维安就望着夫人的遗照,一言不发。


易弘宇请了假在家里陪了父亲几天,见着他没有表现出半点怪异,就只是整天不说话,抱着母亲的照片发呆。


他坐在父亲身边说了很多话。


他说“父亲,我知道你特别爱母亲,从小就知道。每次闯祸惹母亲生气,打我的就是您。还有家里有什么好吃的,您总是第一时间拿到母亲面前,可您不知道吧,转眼母亲就拿给我还有妹妹了。”


他说“母亲爱漂亮,您就买了好多好多漂亮的旗袍,还有首饰。她爱花,我们就有一院子的花。”


他说“父亲,我已经失去母亲了,我和妹妹不能再失去父亲。”


说着说着,易弘宇自己没忍住眼泪,躲在一边哭了。

他临走前万般不放心,嘱托邻居帮忙照顾,才回到单位上班。


他以为父亲不会出事。


可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,接到邻居的电话。席维安吃了过多的安眠药,抱着易钟灵的照片走了。


才短短一个星期,他和席语岑便成了孤儿。


再没有香香的怀抱,再没有温好的饭菜,再没有父亲的责骂。从今往后,易弘宇只有妹妹席语岑,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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